昨天在小区里看见一个老朋友。一个只见过不超过二三十面的老朋友。
何谓老？我认识的这个老朋友，年愈耄耋，可以称老了吧。
何谓朋友？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——
那是三年前的事了。
三年前的一个浅秋，溽热消退，凉爽抵达，浑身除了舒适还有恰意。这人一旦没有热燥便会萌生出去走动走动的想法。我呢就下楼在小区里打转转。转到一处忽然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。只听得有人喊“跳马，跳马！”，又一个声音炸出来“不能跳马，人家车过来一抓，那就是一匹死马！”
莫不是有人在下棋？
我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向那个欧式的由六根花岗岩包着柱子的，用黑铁花做骨架的玻璃穹顶的亭子走去。三步并两步。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看，原来是两个老年人在下棋。看年纪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应该不低于一百六十岁了。再巡视一下观棋不语的人，也都是花甲有余，古稀不足的人了。当然除了那两个跟高音培相声里说的角儿以外。
我安下心来分析一下盘面。那个穿灰色夹克的人，形式不妙。我这人好打抱不平，喜欢两肋插刀。于是热血一涌，就帮了那个穿灰夹克衫的老哥。最后他们握手言和了。我自然受到老人家的热情微笑，朝我挥手示意了一下。
可这下就得罪了背对着我，身穿藏青夹克的老哥了。他转过身来了，眼睛朝我翻了一下，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，“观棋不语大丈夫，不懂啊？”
“这又不是比赛。”我也随口回了一句。
“不是比赛，可这盘棋如果不是你插一句，我就赢了。你知道我赢他一局多不容易啊！”
听了这话，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。连忙打招，老哥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！
“对不起倒没什么，你指点一下，说明你也会下棋，你坐下来，跟他杀一盘。”
怕我不肯下，还逼了一句“别光说不练”
我都好久好久不下棋了。过去虽有爱好，也只是业余中的业余。不过眼前不坐下来，怕是过不去了。心一横，杀就杀一局吧，不会赢还不会和棋吗？输肯定是输不起的。谁让我逞能的呢？男人面子比里子重要！
坐下来后边走棋边回忆棋谱。最后总算没把面子丢在那里。就这样我与小区里的几位棋友算是有了交集了。
后来我只要走过路上那个棋摊，基本上都会被人按在座位上杀个几局。也偶然遇见棋逢对手的人，一座就是一个下午。更多的是与那两位八十开外的来人对弈。说实话，那二位高龄老人还真是高人。换做二十年前，我不是他们的对手。他们走棋有板有眼，都是上谱的。我这三脚猫功夫只能是依仗年轻的优势，微微的占个上风罢了。
一年多没见着二位老哥了。——后来我知道他俩一个姓李，一个姓沈。都是八十有三的哥了———昨天看见穿藏青色夹克的沈老坐在轮椅上，见了我只是微微一笑，很吃力的举起右手跟我打招呼。
我也回了一个礼。
可我的神没回得来。我在心里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：“这就是你的未来”
这就是我的未来？
窗前晒太阳，炉火边打盹。或者是被人用轮椅推着？
人老是自然规律，怕老就不自然了。
啊是滴？
